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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小康网 独家专稿 文｜沙子 艺术来源于生活，把熟悉的事物变成艺术的秘诀，就是你要明察秋毫，并通过自己的手段把这些秋毫表现出来。 端午假期的一个下午，我走在高邮湖边，看到远处湖水和天际融合的地方有一线亮白。最初我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因为这时候正值傍晚时分，水天都是灰蒙蒙的，但是刹那间，几块乌云后面突然有了异样明亮的光彩，渲染着周围的云彩变成白亮、金黄、淡紫、绯红、深蓝，云层中有稀薄的光线射到湖面上，那道细线也突然变得璀璨夺目，从远处往近处的水波粼粼中，层层传递着柔和乳白的光。 真是美啊。难怪高邮人汪曾祺总是以“珠湖百姓”的自称来表达对家乡的一片深情。历史上高邮湖名称很多，直到民国还保留着原来新开、姜里、甓社等11个湖的湖名。宋代沈括《梦溪笔谈》记载甓社湖曾现珠光（河蚌珠光），故后人也称高邮湖为珠湖。汪曾祺在《猎猎——寄珠湖》中写道：脚下，河水澌澌地流过；因为入秋，萍花藻叶早连影子也枯了，遂越显得清浏；多少年了，它永远平和又寂寞地轻轻唱着…… 汪曾祺老头儿是个可亲可爱的作家，他的笔下处处是高邮的风物。有个法国翻译家安妮·居里初次见面就问他为什么小说里总是有水。他说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家乡是个水乡，水影响了他的性格，也影响了他作品的风格。除了水，读他的作品，你还能看到花鸟虫鱼雨落雪飞，总之热爱自然的他，“园里什么花开了，常常是我第一个发现”。 和汪曾祺有相同本领的，是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他的艺术创作对象往往是他眼前手边最熟悉的事物，比如他画圣·拉扎尔火车站、麦垛、睡莲等等。他住在吉维尼小镇里，人们把干草堆成垛，本来是很庸常的事物，但却引起了他的关注。后世人们正是随着莫奈的画，才注意到这些麦垛。它们在阴天、雨天、正午、夕阳、冬季、秋季等等不同时节，会有绮丽多姿的色彩变化和光线变化。他从夏末一直画到第二年初春，画了25幅干草垛。当后世人们对着这样的麦垛细细观看时，其实观看的不是麦垛，而是艺术家在色彩变幻中如何表达出他眼中的各个不同时刻的世界。 其实不只是画家要对眼前的世界进行分析研究，化庸常为艺术，文学家们也有这样的本领。金圣叹分析杜甫《游龙门奉先寺》，起句有两句诗，提到“已从招提游，更宿招提境。”作者对“已”和“更”左思右想，问难道是补写游以后的事情吗？经过反复诵读思虑，才发现作者是告诉人们不要轻易下笔，一定要真正有感受、有触动时再动笔。金圣叹认为杜甫“把一切浅人游山之皮语、熟语、村语，掀剥略尽，然后另出手眼，成此新裁”。人们都觉得杜甫诗歌浅显易懂，却没有像金圣叹这般有才能发现他用过的普通字眼里藏着这么多心思，果真是看似寻常最奇崛。 艺术家徐冰当年作为工农兵身份被中央美院录取的时候，想报考油画系，但是被录取到了版画系。他曾用一个寒假的时间画大卫头像素描。一张纸一支铅笔，他要看看到底能深入到什么程度，能否真的抓住对象。一个寒假下来，他看到了一个从纸上凸显出来的真实的大卫石膏像，这张大卫素描被靳尚谊先生看到了，他认为这是美院建院以来画得最好的。在这样一次深入的观察刻画中，徐冰领悟到：素描训练不是让你学会画像一个东西，而是通过这种训练让你从一个粗糙的人变为一个精致的人，一个训练有素、懂得工作方法的人，懂得在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中明察秋毫的人。这大概就是把熟悉的事物变成艺术的秘诀吧，你要明察秋毫，并通过自己的手段把这些秋毫表现出来。 
在城市游走，却向往自然； 为艺术倾倒，反向生活掘进； 向天而歌，哪怕喉咙沙哑。 （《小康》·中国小康网 独家专稿） 本文刊登于《小康》2021年7月上旬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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