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英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前所长、研究员
金砖国家间投资比例偏低，服务贸易领域“西强我弱”以及发展同质化等问题都是金砖国家迈向下一个十年面临的挑战。
9月5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在厦门胜利闭幕。经济务实合作、全球经济治理、国际和平与安全、人文交流合作……长达40页的《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宣言》涵盖71项共识，硕果空前丰厚，亮点纷呈，为金砖合作第二个“黄金十年”完美开局。
三轮驱动 硕果累累
十年前，金砖五国怀着共同发展的目标走到一起，经济合作、政治安全“双轨并进”，在经济、贸易、金融合作等领域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
2017年，进入了金砖“中国年”。金砖厦门会晤最大的亮点就是从过去的经济、政治安全“双轨并进”向经济合作、政治安全、人文交流“三轮驱动”转变。
此次会议的成果主要反映在《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宣言》（下文简称《厦门宣言》）和它的附件。经济合作一直都是金砖合作的主线，《厦门宣言》中，在经济务实合作方面具体规定了六个优先领域，即贸易投资、制造业和矿业加工、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资金融通、科技创新、信息通信技术合作，为金砖经贸合作的机制化、系统化和实心化取得了积极进展。五国目前在经贸领域的合作已经触及到深层次的现实问题，金砖国家间投资比例偏低，服务贸易领域“西强我弱”以及发展同质化等问题都是金砖国家迈向下一个十年面临的挑战。
和平与发展仍然是当今世界的主题，针对朝核问题、阿富汗问题等重大国际问题，《厦门宣言》也没有回避，阐明了金砖五国的基本立场。如此全面地谈及远超金砖五国范畴的国际问题，尚属首次。同时，金砖国家安全事务高级代表机制和巴西提案的打击恐怖主义的金砖国家情报论坛机制得以建立，为金砖政治安全合作注入了新的动力。
金砖五个国家都是地区大国，拥有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底蕴。深化人文交流是金砖国家深入合作的必然要求。之前金砖五国经贸交流比较多，人文交流相对较少。加强人与人的交流、文化交流，在人文基础上加强政治安全合作、经济全面合作，是厦门峰会的一个亮点。《厦门宣言》同意深化文化、教育、科技、体育、卫生、媒体机构、地方政府等领域合作，打造金砖国家合作的第三支柱，巩固金砖国家伙伴关系的民意基础。
此次会议以“深化金砖伙伴关系，开辟更加光明未来”为主题，在我看来，“深化”是理论、机制和合作的深化，我们只有务实合作基础，才能使金砖五国推进贸易投资合作的实心化；“开辟”是合作方式的创新和合作领域的拓展，不能局限在经济范畴，还要关注人文交流和文化合作方面。不过，不论是新合作领域的开辟还是现有合作机制的深化，关键还是要务实和实心化。
互尊互谅 平等包容
金砖合作对于大家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抱团取暖的机会，因此包容是最重要的。参加此次金砖厦门会议，我的一个切身体会就是，真的是互尊互谅，平等相待。
会议召开之前，因为洞朗事件，社会上对印度参加此次金砖厦门会议有着诸多猜疑和议论。关于这个问题，可能有一批人看问题的角度还是单边或双边的，猜测中国亏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或者中印之间作出了什么样的妥协，等等。百姓们关心的还是当下的问题，但领导人看到的是未来。
金砖合作是个多边合作机制，大家的核心诉求还是要加强团结协作，共同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共同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所以还是要和谐，要互尊互谅，要握手坐下来谈。可能会有人挑剔《厦门宣言》，但如果跳出单边或双边思维，这次的会议还是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的。
双边的问题不是多边可以解决的，必须双边解决。因此，解决中印之间的问题，我认为金砖并不合适。
此外，此次会议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平等。从习近平主席在会上的发言中大家就可以感受到这一点。语言非常平和，强调了金砖五国都是发展中国家，没有对另一个发展中国家说应该怎样做，而是始终以相互平等、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语气与人对话。
在“金砖”这条船上，五个国家都是舵手，不存在谁给谁抬轿子的问题。《厦门宣言》再度强调了互尊互谅、平等相待、团结互助、开放包容、互惠互利的金砖精神，而宣言本身亦是金砖五国共同的智慧结晶。
作为厦门会晤的东道主，我们中国的确做了大量的工作。这次承前启后的会晤，也为金砖的未来发展夯实了基础、铺平了道路。但是在金砖框架下，无需过度强调“中国智慧”或是“中国作用”，而更应该看到，过去十年里，五个国家都作出了各自的贡献，五国平起平坐、互相取长补短。
与西方世界国家的“结盟”关系不同，金砖机制更像是一种相对松散的“结伴”关系。有时候松一些反而比较好。
开启“金砖＋”时代
金砖机制是一个胸怀天下开放的合作机制，此次会议的另一个亮点就是提出了“金砖+”的概念，邀请埃及、墨西哥、塔吉克斯坦、几内亚、泰国领导人一起共商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合作大计。
目前，世界经济在全面地复苏。其中，占到世界经济86%的G20今年同步增长；金砖国家虽有弱有强，但也是全面在增长。巴西和俄罗斯连续两年衰退，今年也实现了正增长。所以，世界经济是处在超出预期的正增长态势。但是，世界又比较乱。我们看到当前逆全球化、去全球化、民粹主义、保护主义、单边主义等，可以说能用的词跟上世纪30年代的情况有相类似的。事实上，正如全球化与去全球化是孪生的那样，保护主义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在经济增长低迷的时候，只要危机爆发，就伴生着出现。
有一些西方国家认为金砖国家经济的增长动了他们的奶酪。这主要是因为金砖国家崛起的速度非常快。目前金砖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达到了50%。这对全球经济治理产生影响。金砖五国的投票权，现在在IMF里面提升到了14.9%，根据规定重大议事的决定权是15%，这对全球经济格局的影响非常大。
在金砖国家内部，中国和金砖国家的比例也是一个问题。过去10年，金砖国家经济总量占全球经济比重从12%上升到23%，贸易总额比重从11%上升到16%。2016年中国GDP达到11.2万亿美元，占全球GDP总量的14.8%，占金砖国家GDP总额的66.5%，进出口贸易额占比更是达到69.8%。这个比例是非常大的。而金砖内部，有一些国家，尤其是俄罗斯，2014年到2015年的经济是负增长，巴西经济连续两年负增长。
因为金砖五个国家也是有竞争的，所以我们希望金砖有一个朋友圈。金砖国家必须开放，必须吸收新的成员。
“金砖+”的启动，意味着厦门峰会后，“金砖+”或者叫金砖对新兴市场开放要实现机制化。金砖国家将代表着更广泛的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未来机制化以后，将会有更多的发展中成员加入金砖机制，发展议题将成为未来金砖合作的重要议题，也将进行更多宏观政策上的协调。
世界格局已经发生变化，新兴市场的崛起不可否认。过去十年发展中国家的崛起体现为“量变”，未来十年，世界的格局将会由“量变”转变为“质变”，金砖国家代表的新兴市场对世界经济治理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将会上升，历史的任务落到了金砖国家的身上。
（注：本文由本刊记者刘彦华在对作者采访基础上整理而成，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小康》2017年09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