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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的阻挠和冷眼，是改革者最易遇到的难题。当探春雷厉风行、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时，作为她的前任，因病退居二线的凤姐会作何感想？有何作为？
《红楼梦》里用大篇幅讲过改革，讲兴利除弊。在这一浓墨重彩的过程中，表面的主角当然是改革者探春和宝钗、李纨等人，但在幕后发光的，又何尝没有探春的前任——优秀的理财治家者凤姐？当探春雷厉风行、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时，因病退居二线的凤姐会作何感想？会有何作为？
前任的阻挠和冷眼，是改革者最易遇到的难题。因为要改革，就要改变和破除很多前任留下的规则和政策。被否定的滋味，不是人人都能甘之如饴的。但是凤姐做得很好。她派出心腹大将平儿随侍在侧，并事先嘱咐平儿“他虽是姑娘家，心里却事事明白，不过是言语谨慎；他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利害一层了。如今俗语‘擒贼必先擒王’，他如今要作法开端，一定是先拿我开端。倘或他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辩，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和他一犟，就不好了。”这番话里，有她对探春的慧眼识人和欣赏尊重，又给平儿下达了总方针。聪明的平儿在探春改革的每个环节里，都只详细解释前因后果，尊重并真心赞成探春的每一个决定，而且平儿又刻意做小伏低，做伺候探春的下人状，给势利的管家娘子们做出表率。
平儿的所作所为，有力地支持了探春。
凤姐此举，一方面是她的聪明和心胸，懂得真心欣赏和尊重人才，另一方面，也有她的私心。她深知理家是得罪人的差事，希望探春的锋芒，能为她转移一下视线，正如她对平儿所说的一番话：“有他这个人帮着，咱们也省些心，于太太的事也有益。若按私心藏奸上论，我也太行毒了，也该抽头退步。回头看了看，再要穷追苦克，人恨极了，暗地里笑里藏刀，咱们两个才四个眼睛，两个心，一时不防，倒弄坏了。趁着紧溜之中，他出头一料理，众人就把往日咱们的恨暂可解了。”对于这一层，精明世故的宝钗早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即便无奈之下接了辅助探春理家的差事，却仍然是介入有限，大事上并不插手，只在细节上完善圆满。所以当探春厉行改革，兴利除弊，私下却可能得罪了四面八方的人时，宝钗却仍然能够“小惠全大体”，毫发无伤。
凤姐的大度，还因为探春再厉害，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早晚要出嫁，并不能对凤姐构成威胁和竞争力，所以对于这位暂时继任者，凤姐乐得表现她的心胸和气度，大力支持。
探春和凤姐在理家事业上所走过的路并非没有重合。凤姐曾碰的钉子、走的弯路、遭遇的尴尬和无奈，也许日后探春会一一经历。而凤姐从满怀热情和不安接掌重任的小媳妇，到杀伐决断、狠辣无情的贾府当家人这一过程，探春也会日渐理解。
但，她们还是不同。若探春有机会将理家的过程延长，她会比凤姐更出众优秀。因为凤姐所有的优点，她几乎都具有，而凤姐的弱点，她却没有。
比如凤姐贪婪有私心，权力欲重，而探春则坦荡无私，清明公正。凤姐的逞强好胜，有时会成为她的软肋，被人利用。探春却无心于此，并不贪恋权力作威作福。凤姐机敏伶俐，能走一步看两步，探春更深具政治家眼光，能为家族做长远计。但无论探春有多少的抱负和才华，放在整饬贾府这个已百病缠身积重难返的事业上，都只能以无疾而终而告结束。因为贾府不断坠落的命数已定。
所以改革者探春虽然“才自清明志自高”，却是“生于末世运偏消”。而凤姐，虽也是“都知爱慕生此才”，结局仍然是“哭向金陵事更哀”。大势如此，再才华出众，都难挽颓势，这就是两人共同的悲哀。
（抽文）
改革者探春虽然“才自清明志自高”，却是“生于末世运偏消”。而她的前任凤姐，虽也是“都知爱慕生此才”，结局仍然是“哭向金陵事更哀”。
《小康》2013年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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