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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11月《小康》
  栏目:县域
山西省长治市平顺县:干石山上的绿色突围

★文 /《小康》记者 罗屿 山西平顺报道

  大山,曾是平顺这个山西小县发展的障碍。然而几十年来,平顺人不仅让几万亩寸草不生的干石山变得绿意浓浓,大山也成了平顺保护生态的屏障和发展旅游业的基础
  
  
  作为山西长治人,作家张不代在1981年的几乎整个8月,都呆在家乡晋东南。
  后半月,他第一次走进了平顺——长治市下,一个因贫困出名的小县。
  平顺,位于山西省东南部,太行山南端。这里,历史悠久,人文厚重,大禹治水、王莽赶刘秀、唐王追窦王、李白登太行等史实与传说均出于这块神奇的土地。这里,国家级文物古迹达十处之多,有汉宅、唐堡、赵长城等一千余处文物古迹。然而,这个放射出灿烂历史文化光芒的县城,却曾是一个“夹皮沟”——两座高山将其紧紧夹住,使得平顺伸不开手脚,无从发展。贫困,成了平顺身上最显然的标识。
  当年的张不代,对贫困二字深有体会。他每天穿行在平顺大山的羊肠小道、山庄窝铺。按他事后回忆,平顺贫穷的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一个姑娘的嫁妆是一百斤土豆,一个劳动日工分值最少的只有两分钱。
  世人虽总讲“穷山恶水”,但太行深处如此贫穷的平顺却峰秀水丽。只是,这里也有可称为不毛之地的光山秃岭,即典型的石灰岩干石山区。
  张不代印象颇深的,是山岭上的“大寨梯田”。“重重叠叠,流线蜿蜒,煞是好看。不过由于都是在石多土少、坡度很大的陡坡上开辟出来的,这些所谓的‘海绵田’其实坚硬如铁,除少数长着几株稀稀落落玉米谷子之类只怕连种子都收不回来的庄稼外,大都闲置着;但也有改种起树来的,栽树的鱼鳞坑东一片西一片……”
  张不代口中的鱼鳞坑,是在山体中用石头垒起的育苗坑。据说,平顺自上世纪50年代开始植树造林,阴坡种树相对容易,但是阳坡因为岩石裸露、水土流失严重,几乎寸草不生。而在45度以上的阳坡上植树,最好的方法就是挖鱼鳞坑,即在干石崖上刨出一个个的石头坑,然后背土上山,把土垫入石头坑内栽好树苗,树苗可在这些人工挖筑的土坑里生长。
  只是,当年在张不代眼中,鱼鳞坑并未让石岭山增加多少绿色。反倒是,“与不长庄稼的大面积梯田相比,要难看得多。因为有了这鱼鳞坑,那连绵群山倒真有点没有刮尽鱼鳞的大鱼味道了。”
  
干石荒山变“绿色银行”
  27年后,张不代再次走进平顺。按他话讲,平顺变化之大,令他吃惊。而这一次的吃惊,竟是以鱼鳞坑开始的。
  一入平顺境内,张不代发现,当年的光山秃岭全部布满鱼鳞坑。但他也不免心中存疑:每个坑里,是否都实实在在种下一棵树?“这些年来,那些仅供观瞻之用的假景观,看得多了。为显示所谓政绩,什么都可以作假。”在张不代看来,植树造林也不难见如此作为——有可能是,挖下鱼鳞坑,只在临路的坑里种树,远处的坑却是空的。
  于是,三天的平顺之行,成了张不代的发现之旅。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尤其注意每个鱼鳞坑里是否真正有树。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毋庸置疑。
  正是有了这细致入微的“考察”,作家也因此发现,鱼鳞坑里的树,简直可以论资排辈。“小的,如婴孩;中的,如姑娘小伙;老的,却不似翁妪之老态龙钟,更像神话中说的天之柱,华盖如云。”而这些细节刚好说明,平顺人二十多年来一直在利用鱼鳞坑栽树。
  据悉,截至2011年,平顺共完成荒山造林26.7万亩,森林面积达到112万亩,森林覆盖率从几十年前的0.13%提升到41.6%。
  纸上的数字让人欣喜。但数字背后的故事,却不轻松。不然,平顺也不会流传着“栽活一棵,不愁一坡”的“励志箴言”。
  在平顺,甚至曾有这样的说法,在干石山上栽活一棵小树比养个娃都难。首先是育苗。在干石山上植树育苗是学问。育苗之后,还要用斧、凿等工具或炸药在岩石上凿开或者炸开一个足够大的洞。这也是填充黄土的“老窝”。据一位石匠讲,上山凿石洞,他一年穿坏了7双胶鞋,凿坏了3把凿子,手上的茧脱了几次又长了几回,成了一针扎不出血的“铁手”。
  有了洞,便要往山上背土。栽活一棵树,常常要背着近百斤的黄土上上下下几十趟。然而,并非把土倒入洞中便算完工,而是边倒,边轻轻把树苗插入黄土扶直,用手把小树周围浮土按平、按实,小树才算在岩石窝里“安家落户”。至于峭壁上面的树,则是林业人员从山顶吊着绳子下去挖的坑、垫的土。
  树苗生长,少不得水。于是,从山下往山上担水便是紧接着的工作。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背石子上山,砌鱼鳞坑。当地人从山下河里挑拣大小均匀的石子,一个挨一个摆放在小树周围的平土上,垒起一个半圆形的石墙并在石墙上刷好白石灰,以防止水土流失和虫害。
  据悉,如今平顺每亩修建鱼鳞坑110个,每个鱼鳞坑中种植着两三株树苗,平顺被鱼鳞坑全面覆盖的阳坡有3万多亩。
  绿色生态已然成为如今平顺身上闪亮的标签。
  
“兔在林中跑,我在林中笑”
  按照平顺县委书记吴小华的说法,发展生态经济是发展农村经济、增加农民收入的重要载体。而在主攻绿色生态时,除了依靠政策优势,如采用争取国家投资、提供贴息贷款、先拍卖后治理等方式,平顺人身上的精神特质也不可小觑。
  
平顺杏城镇的山(左上)    平顺虹梯关石龟(左下)    平顺虹梯关瀑布(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作家冯骥才2011年到平顺考察后,曾感慨“这是一个富县!”冯骥才口中的“富”,指的是精神层面,是平顺人对这块土地的感情。冯骥才曾见到这样一条标语:以平顺为骄傲。在他眼里,很多地方已经缺少这种精神了。“很多地方认为很多事情都是政府该做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都是书记、县长该做的。很多地方都不太唱‘谁不说俺家乡好’了,但我觉得,平顺人有这种精神。”
  和冯骥才一样,很多到过平顺的人,都体会到当地人对家乡的爱。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县城的洁净。冯骥才曾感慨:“当地人就像打扫自己家一样打扫自己的城市。这不是一个领导用行政、用公权力可以解决的。”
  正是普通百姓对家乡的爱,成了平顺发展绿色经济的动力之源。
  带头在“光山秃岭乱石沟”的平顺西沟村植树造林的李顺达、因争取男女同工同酬而为世人所知的申纪兰,他们的种树故事早已伴随其身上的光环流传多年。然而,劳模的故事只是代表或缩影。浓缩出的,是普通百姓种树路上的苦辣酸甜。
  “传奇”往往深藏于民间。
  刘科岐,这位平顺县经济和信息化局的老干部,自1988年离休后,回到老家崇岩村筹划过建奶牛场、喂过猪、养过蜗牛,直到1994年,他给自己的离休生活找到了一个准确的“定位”——种树。
  于是,他包了村里一座包不出去的荒山——石岭山。从此,播绿、护绿,成了他日后十多年的生活重心。最初,村里放羊的老羊倌曾打趣:“搁着好天气(日子)不过,来受这个罪哩,这石岭山是活不了树的!”
  刘科岐偏偏不信。
  最初上山凿石洞时,老人一钢钎撬下去,石头纹丝不动,换个方向,四周转着圈,石头终于松动。就这样一点一点,刘科岐撬出了1200多个坑……
  据说,近20年间,老人共垒梯田100余块,挖鱼鳞坑1200余个,动用土石方7400立方米,种树30200余棵,育苗20000余株,绿化荒山93亩。
  同样是令人欣喜的数字,数字背后,同样是并不轻松的故事。
  刘科岐的老伴,曾讲过这样一个细节:有一年夏天一场大雨后,刘科岐不放心刚垒起的鱼鳞坑,雨刚停就匆忙赶着上山,直到晚上都没回来。老伴不放心,找邻居一起上山寻找。离老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走近才看清,刘科岐正借着月光修砌被大雨冲塌的鱼鳞坑。
  这样的故事,从老伴嘴里讲出,总带着心疼、带点儿心酸。但刘科岐自己,每当面对好奇的来访者,却总把与山林为伍的故事,讲得轻描淡写,甚至云淡风轻。
  他说山上有他培育出的“迎客松”、“好汉柏”、“抗震树”,还有海棠花、萝卜花、菊花……
  一阵风吹过,草树共舞,花香袅袅。
  “人在林中走,鸟在林中叫,兔在林中跑,我在林中笑。”刘科岐为自己和大山写了一首小诗。
  
藏在深闺人未知
  除了荒山造林,体现平顺人精神的另一个传奇,就是挂壁公路。
  这条全长1526米的公路,在海拔1100多米的太行山峭壁上穿凿而成,历时15年开凿,终于在2000年通车。2007年,平顺县出资420万元予以拓宽,并铺设沥青路面,形成现在的规模。而挂壁公路修建之初,是当地井底村村民自发行为。井底村地处深山峡谷底,四周悬崖绝壁,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为了走出大山,自1985年自发凿山开路,沿着绝壁,开山挖洞,在绝崖峭壁中寻找“生机”。因而,挂壁公路的修建就像是一个现代版愚公移山传奇。
  正是一条条悬崖天路的开通,让平顺的美景渐渐为外人知。
  平顺境内不仅有太行水乡、天脊山两处国家4A级景区,最震撼的风光,还属以奇山、秀水、险峰而著称的神龙湾。
  多年来,平顺如藏在深闺人未知的大家闺秀,保持了“第一自然”的原始风貌。正所谓,大山曾是平顺发展的障碍,但也恰恰成了如今平顺保护生态的屏障和旅游业发展的基础。
  据悉,2011年,平顺接待游客152万人次,比2007年增长了434%,旅游综合收入达到5.32亿元,是2007年的35倍。
  行在平顺境内,还让人有另外一番感触。比如,在你经过狭窄山路到达岳家寨后,你会发现,这个坐落于山体断层平台之上的小村庄,如同一个用石头垒砌的世界。石墙、石街、石板房、石磨、石碾、石水缸……由于常年交通的闭塞,当地人将大山赋予他们的粗砺的石头用到了极致。
  身处云雾缭绕、世外桃源般的岳家寨,你或许很难将百姓就地取石的做法,打上“战天斗地”的标语。和谐共生,似乎才是最妥帖的形容。
  这很像多年前,平顺这个山中小城思考发展思路时,当地政府看到许多平原城市,没有山却筑假山,而他们自己的城就在山里,山就在城边。何不把山请进来?把城建在山里?——这个想法一出现,几年工夫,平顺城边的两座山成了城中的两座公园。城中的乱石滩,在整治之后,也亮丽无比。
  或许,祖祖辈辈与大山为伴,平顺人自有一种坚韧,但同时也对大山怀有情感。
  正如此,行走在平顺,总能感受到高山簇拥中,炊烟袅袅升起时的那份祥和。离开平顺,又总是忆起树皮几乎石化的千年古树、坐在村头的老汉、路旁采摘花椒的妇女,回味满身满心的红袍花椒香。
 
 

《小康》2012年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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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康杂志
发布时间:201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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