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中共中央党校政法部副主任 张恒山
浙江省委组织部政策调研处主任 王骏
浙江省鸿达集团总经理 詹凌淼
《小康》：眼下，浙江省正在进行近年来层次最高、范围最广的一次官员公开选拔。在前期通过资格审查的2182位报名者中，有10位民营企业家参与竞争副厅(市)级、县级党政正职的岗位，其中就包括浙江鸿达集团总经理詹凌淼。然而到7月24日笔试成绩公布，参加竞争的民营企业家很遗憾全部落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詹先生曾经说：希望不管是浙江还是全国各地如果再公开向民营企业家选拔时，能将程序更加透明化一点。那么，詹先生认为本次选拔有哪些地方做得不足？
詹凌淼：对这次公开选拔，很多详细情况我并不很了解，其实选拔有可能是很公平的，相关的操作也是原原本本照着程序来的。比如在报名条件上，我没有看到不公；另外，这次试卷的档次也蛮高，强化技术，注重实用，淡化专业。
但这次选拔上线入围不公布，我本人对此有些看法。周五分数出来，下周一就面试，时间太仓促了。我认为笔试的分数应该公示一段时间，让人有复查的时间。有些人在考场上自我感觉发挥不错，结果却没上线，他可能会对自己的分数有异议，应该允许他复查吧。
我没能够参加面试，对面试的程序不清楚。不过我想，面试时是不是可以不要本省考官参与。因为，本省的官员只要做到（县）处级了，他与组织部门就应该是熟悉的了，这样面试期间就有可能发生这样那样的情况。我建议，可以到北京或者四川等地找些学者来做面试考官，当然，可能需要对他们进行必要的培训。
王骏：这次公开选拔的笔试阅卷，我们参考了高考的一些做法。因为这次笔试的主观题比较多，特别是作文，每份试卷都由3个人评阅，最后取平均分。至于分数，我们是只对本人公开。绝大部分报考者是不愿将分数公开的。对自己的分数有异议，可以打电话要求复查总分有没有计算错。当然这一时间可能确实短了些。
至于面试请外地评委，这种做法也有，黑龙江省就曾经尝试过。不过在操作上有难度，成本高。技术上问题不少。对专业性强的岗位，今后可以尝试请外地的评委来。
张恒山：党政干部面向社会公开选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根据国家规定：只要符合条件、愿意从事此一职业的，就可以参加选拔，不能因为他是民营企业家身份就取消资格。浙江的这一次，可以说体现了我们国家干部选拔方式的重要变革。
我觉得应该做这样一个调查——民营企业家参加党政干部选拔的心态究竟有哪些？或许有人是认为现在管理企业，能力得不到更好发挥，从而想做行政管理；或许有人看到党政工作有些问题、不足，愿意亲身投入进来做出改革；或许有人是知道权力太重要了，准备利用从政得到的权力来维持他企业的发展。做一下调查，就可以相应采取措施，在选拔任用程序上配套操作细则。不能等人已经任用了，才想到作些限定，这将显得被动。
《小康》：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假如詹先生顺利通过公开选拔，成了一名副市长，而按照规定呢，一旦您从政，就必须划清官商的界限，那么，您将如何完成由“商”到“官”的这种角色转换？因为从根本上来说，所有人从政都是为了本人或他所代表阶层利益的最大化，如果您从“商”到“官”，大概也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怀疑吧。
詹凌淼：这种角色转换说简单倒简单，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无论在企业还是在政府，工作上一般只是在大的方面把把关，不必要也不可能事事躬亲。而说它难，是觉得政府的情况比企业可能更复杂。配备好的帮手是关键。给我好的秘书、好的局长、好的科员，他们要善于出谋划策，能够使我很快熟悉官场。
如何完成这个转换？我认为，权衡之下，做到大局为重就可以。就是说，该舍弃的小利益还得舍弃。这并不困难。还有，我本人在原来企业的事务，除非涉及商业秘密的，可以一律向社会公开。我也将主动一点，比如经常召开企业家座谈会（每月一次），或去企业上门收集意见，把意见摆到桌面上讲。
王骏：应该说，这次公开选拔的主要目的是挑选最优秀、最合适的干部，而不是提供锻炼干部的机会。如果这次有企业家通过了选拔，我们也一视同仁，将他纳入国家总体的干部管理体系。当然，由于有特殊情况，对他关注也会相对多一点。在理论学习方面，可以办一些培训班；通过组织部门的考核反馈机制，多接触、多谈心；在具体分工上，在工作当中，他的领导、同事也会给予帮助。
当然，民营企业家成为政府官员，进入政府领导班子，有人会担心他利用手中拥有的公共权力为企业或个人谋取私利，所以还需要从技术上划清政商的界限，我认为国家应该为此出台一个操作细则。我们这一次是规定：第一，企业报考人员如被任用，须在任用前辞去在企业的所有职务；第二，一年试用期满经考核合格正式任用，则要转让持有的企业股份。正式任用以后，原先的民营企业家事实上就成为国家公务员，就与其他公务员一样进行考核、管理，也就不再需要专门制定单独的操作规范了。
张恒山：浙江的规定还是原则性的，事实上这种股份转让要做得很详细。民营企业家他愿意选择从政，相应就不能再经营企业，他应该辞去企业的职务。至于他持有的股份，作为合法所得的私人财产，怎么能叫人放弃呢？需要考虑的是他拥有股份多少？是否到控股的程度？还有，什么叫转让？按照民法理论上的亲等原则，他持有的股份给了家庭其他成员或者他的家族，不能称之为转让。而这些技术性的问题，在公开选拔之前就要考虑到，我觉得浙江这一次做得有点匆忙了。
至于对民营企业家任职之后掌握的权力进行防范，应该与其他官员同样对待。即使不是民营企业家，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因为他是民营企业家可能性就高一点；也不因他不是民营企业家，可能性就低一点。在我们国家现有的条件下，党政干部任用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异地任职。民营企业家通过选拔以后，他不能在本地任职，他担任的职务也不能与原先的企业有关联。如果现有的制度得到有效执行，就能够防范此类的怀疑。
王骏：从目前来说，民营企业家一旦从政，就成为新闻人物。他是不是用手中的权力谋私？公众会更加关注，从而增强了新闻舆论固有的对领导干部权力的监督。此外，还可以参考国外的一些做法，如果他所在岗位的管辖权限与原先的企业有关联，原则上应该回避。
《小康》2004年第0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