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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09月《小康》上旬刊
  栏目:封面故事
【本刊专题】故宫:一座城的600年

★文 /苏枫

  一把椅子,就是一个微缩的宇宙

  “故宫本身还是一个‘大市场’,忠诚、信仰、仁义、道德,都可以标价出卖。这些交易在这座城里一刻也未停止,因此,在史书里,我常常听到各种叫卖声,这座城的内部成员,个个都是交易高手,漫天要价,坐地还价。因此这座城,培养了许多商业奇才。”

  祝勇认为,比如万历皇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财迷。为了挣钱,他下令停止民间采矿,所有矿产只能由皇家专营,皇帝因此成为这一垄断行业的最大老板,试图将天下财富集于一身。他赚钱太多,没地方放,于是下令在养心殿后面挖了一个大大的银窖,把挣来的银子统统藏在自己的银窖里。

  站在故宫巨大的广场上,望着飞檐上面的青蓝天空,祝勇总是在想,故宫到底是什么?在他看来,故宫是那么神奇的一个场域,是现实空间,却又带有神异色彩。它更像是一座迷宫,或者命运交叉的城堡。因为它的内部,人影幢幢,魑魅交叠,有多少故事,在这个空间里发酵、交织、转向。又有多少器物,像养心殿的银器一样,深藏其中,不为人知?

  2020年5月份,故宫在午门正殿及东西雁翅楼举办“韩熙载夜宴图——历代人物画作品展”。作为中国文物藏品最多、最丰富的宝库,近几年,故宫博物院通过开辟新展区、扩建新展馆、策划新展厅、举办新展览,把越来越多的藏品请出库房,供公众观赏。而公众对于展览的热情也与日俱增,其中还发生过很多故事,比如2015年《清明上河图》展出时烧水泡面,最后一位游客离开时已经是凌晨4点。

  故宫收藏的古物远达新石器时代,甚至比新石器时代还要早,像《红楼梦》里写的,“不知过了几世几劫”。故宫里藏过一部《二十四史》,那是《四库全书》的一部分,而3万多卷的《四库全书》,又只是故宫文物中很小的一部分。

  《故宫的古物之美》是祝勇2018年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书,出版后广受欢迎。在那一年,故宫博物院等国内几家博物馆与中央电视台合作,推出大型文化综艺节目《国家宝藏》,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也已经热播。也是2018年,故宫博物院与北京电视台等单位联合出品了《上新了·故宫》第一季,2019年又推出第二季,通过真人秀的形式,探访故宫的建筑和文物。这些影视项目,掀起了“文物热”“国宝热”。

  故宫博物院收藏文物总量超过186万件(套),每天了解5件,要把这186万件(套)全部了解完,差不多1000年。人生不过百年,我们要看完全部文物,每天不停地看,十辈子不够。

  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物,构成了各种门类的艺术史,比如青铜器史、玉文化史、陶瓷史、家具史等等。《故宫的古物之美》,其实是一部极简版的艺术史,把具体的文物与文明大脉络联系起来,这样,观众在看每一件文物的时候,它们不再是孤立的,而是与艺术史、文明史,乃至中国大历史联系在一起的。

  在中国,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一切物质都存在着隐秘的勾连。一件普通的家具,既是宇宙的一分子,也可以被视为宇宙本身。在故宫,一把椅子,就是一个微缩的宇宙。

  祝勇以明代的一把紫檀龙纹玫瑰椅为例,如此分析:“中国的木质家具,在五行中属木,却容纳了水,暗含着土,包含着金,亦离不开火。坐在一把木椅上,就是坐在这个世界的中央,天地并立。可品茗、可读书、可做梦,唯独不能把世界从自己身上甩掉。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家事国事,风声雨声,都在这里入耳如梦,尽管,它只是一把椅子。”

  《我在故宫修文物》纪录片里,呈现过一尊辽代木雕彩绘观音,立在故宫博物院科技部门的木器修复室,手指、下唇有缺损,胳膊有断裂,足下的莲花座也松散。但是,年复一年,它依旧不动如山,沉静似水。

  负责对这尊观音进行修复的故宫修复专家屈峰说:“文物其实是与人一样的。古代人讲究格物致知,就是以自身来观物,又以物来观自己。比如,来故宫工作之前,我是个火辣辣的性格,现在这些年磨得越来越平了。修复文物,修旧如旧,是一种修行。”

  201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90周年,慈宁宫开放。这尊观音像得以面世,这是它隐匿千年之后,一次庄严的复出。

  “我想,这代表一种圆满,正如它的手印和圆月般的面孔所昭示的那样。”祝勇感叹道。

  故宫的人,心是很静的

  很多年前,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在故宫研究院满目花开的小院里,祝勇坐在一把老旧的明式椅上,听面目慈祥的郑珉中先生不紧不慢地讲“琴之九德”——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

  当时,这位故宫的古琴专家已经年逾九旬,历经荣辱,人变得温暖、陶然。一个世纪的风雨沧桑,通过他的古琴流泻,宠辱不惊。

  一张好琴、一件木椅,自有品德。品德不佳之人,摆弄不了,也坚持不来。豆瓣评分高达9.4分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让故宫的文物保护修复工作从幕后走向台前,也更让人们了解了一个词:工匠精神。正是工匠们“择一业,终一生”,才让故宫永远是故宫。

  中国古代没有专业设计师,工匠其实兼任建筑、雕塑、家具等设计师,他们的技艺,是技术,更是艺术;是“器”,更是“道”。他们内部,传承着关于剑侠、气节、道德的复杂伦理,传承着物质文明,更传承着精神文明。

  《我在故宫修文物》这部纪录片,让文保科技部的几位修复专家成了网红,像王津、屈峰、杨泽华等,但假若没有这部纪录片,他们还是默默无闻,在故宫红墙里工作一辈子,不为人知。

  “故宫的人,心是很静的,外部世界光怪陆离,跟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的心思,就在文物身上,在我们民族优秀的文化遗产上,一辈子为国家典守文物,不负国家和大众的重托,这就是故宫精神。”祝勇在故宫博物院工作,对同事们充满敬意。

  比如摹画室的冯仲莲先生,生前负责临摹宋代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她临摹这张画,用了十几年。一个人从22岁工作到60岁退休,在职时间是38年,放在摹画室,不够摹三张画的。十几个春夏秋冬,十几个365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定力,没有热爱,没有使命感,不可能坚持下来。

  “多一份开放,多一份责任”

  世界遗产委员会对故宫的评价是:“紫禁城是中国5个多世纪以来的最高权力中心,它以园林景观和容纳了家具及工艺品的9000个房间的庞大建筑群,成为明清时代中国文明无价的历史见证。”

  在祝勇看来:“它的美,来自时间的孕育,来自万物的和谐,来自我们文明中真善美的赐予。每当有恶与丑的力量试图挟持这座城,这座城中都会自生出一种力量与之抗衡。在这样的博弈中,这座城并没有被摧毁,而是变得愈发硬朗和健康。”

  紫禁城表面上是一座城,背后是一整套的价值观。是中国人价值观的伟大,成就了这座城的伟大。一切的恩怨、宫斗都是速朽的,即使朱棣、乾隆这样的不世之君,也只是匆匆过客,只有故宫(紫禁城),超越了个体,超越了王朝,得以永恒。

  故宫是什么?祝勇认为,它是一座凝聚了中华文明之美的城池。万万千千的劳动者成就了它的美。它不是帝王的私产,更不是什么“逆产”,而是体现了整个中华民族的文明成果。

  “从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故宫的意义就发生了转型,从帝王的宫殿转型为人民的博物院。故宫博物院是汇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大本营,也理应是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大本营。近些年,故宫博物院为更好地履行博物馆的功能,做了大量工作——要知道,多一份开放,多一份责任。我希望观众对故宫有更多的理解,故宫更应该感谢民众的配合。”祝勇说,“故宫博物院虽然汇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但不只是文物仓库,还有传播之责。而传播,必须与当下流行的传播手段相结合,不是迎合,而是适合现代人的文化需求与文化习惯。这些年故宫博物院赢得了广大游客,尤其是年轻人的喜爱。传统文化赢得了年轻人,才能赢得未来。”

  (《小康》•中国小康网 独家报道)

  本文刊登于《小康》2020年9月上旬刊

 
编辑:赤子
来源:小康杂志
发布时间:2020-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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