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良 律师，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权益合伙人，北京市法院前法官，商业机构合规管理顾问专家。主要执业领域：企业合规管理与风险防控、公司争议解决、刑事辩护、民事案件执行、金融不良资产处置。
企业反舞弊不是纪检监察的“治吏”，而是覆盖企业经营各领域、确保合规体系有效运行的重要保障。在某种意义上，企业反舞弊调查是合规管理体系的最后一道防线。
2018年11月19日，58集团的高管涉嫌利用职务便利非法收受代理商财物，目前此案已移至公安机关处理。
同年12月3日，美团发布了目前为止单次通报人数最多的一次刑事查处，包括内部员工、生态合作伙伴以及共犯社会人员在内的89人受到了刑事追究。
于企业而言，一直以来觉得舞弊案件是家丑，不为外人道，但现在情势不同以往，随着国家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企业的反舞弊工作也提上了重要议程，大企业不但敢于亮剑，而且愈发意识到反舞弊工作是企业管理的核心抓手之一，必须从制度建设、组织建设、专业培训等方面做好准备。
合规管理的“硬抓手”
所谓企业反舞弊调查，是指对企业员工违反法律法规、监管规定和公司制度的舞弊行为，启动内部调查并依法依规追究责任的管理活动。有人说，企业反舞弊调查实际上是企业内部的纪检监察。诚然，二者在工作方法上有高度相通之处，但企业反舞弊的最大不同是：它不是只针对企业内部的管理干部，而是面向全体员工。所以，企业反舞弊不是纪检监察的“治吏”，而是覆盖企业经营各领域、确保合规体系有效运行的重要保障。在某种意义上，企业反舞弊调查是合规管理体系的最后一道防线。
像58同城、美团等互联网巨头企业，近年来不断加强反舞弊工作，直接原因就是互联网技术带来的快速发展，给企业管理带来的巨大挑战。一方面企业制度必须更加精细化，另一方面还要确保制度运行顺畅，所以要加强以提高制度执行力为目标的合规管理。反舞弊调查是其中最坚硬的抓手。通过对企业员工的各类违规违法行为展开调查，及时作出处理，确立了企业制度的权威性，进而不断巩固和强化员工遵从制度的理念。
风险处处在
从舞弊风险的性质出发，企业员工的舞弊风险主要涵盖三个层面：一是违纪行为，指违反公司内部规章制度的舞弊行为；二是违法行为，指违反行政法律法规和行业监管规定的舞弊行为；三是犯罪行为，指违反刑事法律的舞弊行为。
从企业事权的角度，员工舞弊风险则涵盖了企业“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的各个方面。以互联网企业为例，在互联网平台门店加盟过程中收受加盟商的贿赂，这是决策环节的舞弊风险；在互联网企业对外投资过程中与投资目标客户的非法利益输送行为，是执行环节的舞弊风险。而公司高管人员未严格履行审批职责导致项目出现重大失误，以及高管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侵占、挪用公司款物等舞弊行为，这里既有监督环节也有执行环节的舞弊风险。与此同时，可以看到企业的舞弊风险往往产生较大危害，很容易涉嫌刑事犯罪，所以近年来企业员工的刑事案件频频发生。
反舞弊调查六步走
企业反舞弊调查大致分为六个步骤：
1.发现舞弊线索。实践中发现员工舞弊线索的渠道大致有四个：一是举报控告线索；二是日常检查发现；三是执法机关调查；四是当事人主动交代。做好反舞弊工作，及时发现舞弊线索至关重要，所以企业应当在内部畅通举报渠道，这也是企业合规管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应当像镜子一样，及时发现各种舞弊风险的苗头，及时予以化解和处理。
2.制定核查方案。一旦启动反舞弊程序，应先制定一个核查方案，基本内容包括：（1）核查任务：根据发现的舞弊线索，细化核查任务。如接到公司高管人员的受贿线索，如果线索反映的只有一起贿赂，就围绕行贿人及涉及的谋取利益事项展开核查；如涉及多笔受贿，就对每笔线索进行梳理，分别对行贿人及谋取事项展开核查。（2）取证方法：核查的关键是做好取证，目前主要的取证方法包括：（A）个别谈话法；（B）查阅资料法；（C）外围调查法；（D）委托鉴定法；（E）证据保全法；（F）目标参照法。这些取证方法在不同案件中会各有侧重，如证据保全法、委托鉴定法在企业知识产权反舞弊调查中会经常使用。（3）组织分工：一般情况下企业要成立反舞弊调查组，一些重大案件还需要成立领导组，做好案件把关。调查组成员可以吸收企业法律合规部、财务、人事及相关业务部门的骨干力量参加。（4）日程安排：要合理地安排时间开展调查，确保各项任务高效进行。（5）紧急预案：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以防止调查过程中调查对象受伤、逃跑或死亡，以及故意窃取、泄露公司秘密等情况的发生。
3.组织开展核查。核查中须重点把握几个问题：（1）制定谈话提纲；（2）不搞集中谈话；（3）采取暂停职务、强制休假等措施确保调查顺利进行；（4）确定需要查阅的资料范围，做好资料封存；（5）对有价值的电子证据要及时采取保全措施；（6）谈话和查阅资料应安排专门场所进行；（7）需要组织外部调查的，应安排两人以上进行，做好调查记录；（8）及时做好调查进度汇总，研究突发情况做好应对。
4.形成调查报告并见面。要在核查获取的证据基础上形成调查报告，并就查实的违规事项与调查对象见面，形成《见面材料》，听取调查对象的申辩。需要注意的是，与调查对象见面很容易在反舞弊调查中被忽略，这项工作实际是为了弥补企业内部反舞弊调查的先天不足而设置的，目的是确保调查结果更加客观公正。
5.制定并执行处理决定。形成调查报告后，如果查明不存在违法违规事实的，应结束调查，并在公司范围内予以公布，恢复调查对象的职务和名誉；如果查实违法违规事实的，要依法依规做出处理决定，并送达给调查对象。
6.启动法律责任追究程序。一旦查实舞弊行为，应启动相关的民事或刑事法律程序。这一环节需要把握的重点是：围绕法律规定的证据要求开展调查工作。如，发现高管人员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的，需要在反舞弊调查中围绕三方面收集证据：一是调查对象确实收受了相对人一定金额的财物，并达到了入罪金额；二是调查对象有利用职务便利向相对人输送利益的情况；三是二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法律界限须认清
企业反舞弊调查一定要认清法律界限，合理运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
1.应坚持“无罪推定、疑罪从无”的指导思想。企业反舞弊调查与行政执法调查、刑事犯罪侦查不同，企业对调查对象无权采取强制措施，也无权要求其他单位或者个人协助调查，它是基于企业与调查对象之间的组织和劳动关系产生的约束力，所以调查工作应坚持“无罪推定、疑罪从无”的思想，一旦出现疑点很难查清的，要倾向于保护员工，而不能滥用权力随意进行调查处理，否则极易引发法律纠纷，损害企业形象。
2.要避免损害调查对象的名誉权。反舞弊调查应当低调进行，对违法违规线索切实采取保密措施，不能随意外泄。在没有正式作出处理决定前，调查应当秘密进行，否则会给调查对象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和身心损害。更为严重的，还可能影响公司正常的经营秩序，产生较大的社会负面影响。
3.避免侵害调查对象的个人隐私和财产权利。反舞弊调查要严格遵守《劳动法》《民法》甚至《刑法》等法律规定，企业不能有随意冻结停发调查对象的工资、扣押私人物品、搜查个人住宅等侵犯劳动者合法权益、公民合法权益的行为。
《小康》2019年02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