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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04月《小康》
  栏目:国际
大地震中管窥日本别样气质

★文 /《小康》记者 张旭

  
 
  现实生活中日本人的忧患意识,让其处处表现出未雨绸缪的生存智慧,使日本在严酷的生存竞争中,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如今面对灾难,日本人内心深藏的民族性格,势必会让他们表现出别样气质
  
  地震发生后,山下弘子(Ymashita Hiroko,音译)和许多日本人一样被倒塌的家具砸成重伤,且困在废墟中动弹不得。救援人员发现她的那一刻,这位老妇人已经忍受了几个小时的剧痛。山下,想必和许多日本人一样,没有让剧痛的感受流露出来,她只说她为给救援人员带来麻烦表示抱歉,并问是否还有比她更需帮助的人。山下的意思是,如果有的话,请先救他们。
  2011年3月13日,即日本大地震发生两天后,《洛杉矶时报》(Los Angeles Times)在其网站上刊登了这则新闻故事,故事的标题为《大地震对日本文化的完美礼仪几无影响》(Japan's Massive Earthquake Has Little Effect on Culture's Impeccable Manners)。
  不过,若是这个情节出现在历史故事中,用正好相反的说法——“大地震影响了日本人的文化和举止”作标题或许更合适。
  
  鲶鱼翻身
  就地理环境而言,日本的特征令人不安。由于地处太平洋板块西缘,自古以来日本就地震频发。事实上,在这个总面积不足37.8万平方公里,即略小于中国云南省的国家,每年发生的可感地震约有1000次。
  如此可怖而又常发的自然灾害,留给日本的一个清晰印记便是地震文化。
  古代日本人相信,日本列岛皆浮在一只鲶鱼的背上。通常,茨城县鹿岛神宫供奉的鹿岛大明神会用一块名为“要石”的巨岩压住鲶鱼,并将手用力按在巨石上。只是这位专司防震的大神有时会打个瞌睡,松手瞬间鲶鱼伺机而动,于是地震发生。
  1855年(安政二年)11月11日晚10点,鲶鱼翻身,江户(今东京)及周边地区发生大地震。此次地震的特别之处在于,从灾后第三天起,日本各地出现了以鲶鱼为主题的浮世绘。这些后来被称作“鲶绘”(Namazu-e)的木版画大多为匿名之作,画中,本是罪魁祸首的鲶鱼却成了令人既恨且敬的角色。
  例如,有作品就描绘了化作人形的鲶鱼正在救助伤者,这使它们看上去更像是带来希望的重建力量,而不只是一群祸害。另一幅画上,鹿岛大明神用利剑刺透了鲶鱼的脊背,以示惩罚;几个身着长袍的鱼头人则跪在鲶鱼面前,求其停止破坏活动,鱼头人长袍上所写的“信州”等地名,正是遭安政江户地震破坏最严重的地方。
  鲶绘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日本人的灾难观。日本社会学家广井修曾在其专著《灾害与日本人:巨大地震的社会心理》中指出,对于日本人而言,灾害有时意味着上天对堕落世间的惩罚和除旧布新的契机,有时则印证了宿命中的生死既定。而如此灾难观或许就与“鲶鱼翻身”以及由此引发的海啸灾害频发互为因果。值得一提的是,“海啸”一词的全球通用说法“Tsunami”就源自日语“津波”,日本多天灾对世界的文化影响似可见一斑。
  即便在现代日本,广井的说法也不乏佐证。比如关于“3·11地震”,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就表示,“日本人必须通过此次海啸洗刷他们的自私和贪婪,我真的认为这是天谴。”尽管这位保守政治家旋即因遭民遣而收回了此番言论,但震灾发生后,日本人还是纷纷向神道教和佛教诸神祈求平安。爱尔兰科克大学学院的亚洲宗教专家布莱恩·博金(Brian Bocking)说,他并不认为所有日本人都是虔诚的宗教徒,但“每个日本人都明白生活中可能发生各种事情。所以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不让他们站在自己一边?”
  
  世事无常
  天灾频发对日本文化的另一些影响,可以在日本人的观念和行为中找到蛛丝马迹。
  比如“无常”,一种认为世事恒变难预料的观念。“土地本身,就是无常的土地”,英裔日本学者小泉八云(Lafcadio Hearn)有如此解释。由于时常不期而至的灾难使每个下一刻都可能天塌地陷,日本人对变迁的体悟远多于恒定,这大概是他们好图当下之功,不求存世久长的原因之一。在《日本与日本人》中,小泉以日本的房屋为例说,明治时代(1868-1812年)中叶日本城市的房屋大多“便宜而又简单”,简单到五天之内即可完工,部分要归因于火灾、地震,日本城市大抵在三十年内就会经历一次重建。他由此觉得,日本人生活中的每件事物似乎都留着无常的特性。
  另外,多灾造成的危机感在日本处处可见。在日本几乎家家都备有内装饮用水、压缩饼干、手电筒、收音机等物品的救护包,以便地震后应急;凡四层以上建筑,均在每层明显且同样位置的玻璃窗上贴有红色倒三角标志,一旦发生震灾或火情,无法逃离的人员可集中在窗口等待救助。
  危机压力下,日本人往往通过拼命工作获取安全感。每天不少于12小时、每周超过60小时的工作时间对日本人来说不算稀奇,于是,“猛烈社员”在公司或前往公司的路上积劳致死也就不算新闻。
  生活在同一条鲶鱼背上并抱有同样的危机感,日本人似乎理所当然地构成了命运共同体,而在日常生活中,对共同命运的体认又往往表现为强烈的集团意识。公司的某种产品出了问题,面对媒体和公众的问责,公司职员竟无一人说出产品的具体负责人并愿意集体承担责任。2000年,三菱重工在解释其应对公关危机的这种态度时,特别强调不能“出卖”自己人。不会被集团抛弃的日本人事实上也不会抛弃集团。1997年,日本山一证券公司濒临破产,公司大部分职员并未因此另投门路,而是自发增购公司的股票。最终,山一证券倒闭了,但有职员们的团结和忠诚作墓志铭。
  然而,再强大的集团也无法战胜天灾,这又使日本人常有一种受迫害感。美国学者阿列克斯·科尔(Alex Kerr)在《犬与鬼》一书中指出,日本因深受自然灾害伤害而自认为是可怜的国家,这种受害妄想症似的想法积淀在日本文化中。日本心理学家土居健郎则认为,日本人“受虐狂意识”的一个表现便是“特别爱同情一些身处逆境的受挫者”。早在1898年,日本人曾于东京上野公园为“明治三杰”之一西乡隆盛树起铜像,以纪念这位在1877年反政府战争中兵败自杀的武士;近至2006年,日本人根据1973年出版的同名畅销小说拍摄了电影《日本沉没》,并借此集体幻想惨遭浩劫。
  
  “我慢”之勇
  不过当浩劫真的来临时,日本人却又能表现出令人慨叹的精神。
  “3·11地震”发生后,美国著名博客作家、政治评论家安德鲁·苏利文(Andrew Sullivan)在其博文中提到,东京人并没有因为停电和食品短缺而发牢骚,因为他们认为仙台的灾情更严重,但即使在仙台,人们也会认为还有人比自己更不幸。苏利文说,他从日本人那里听到的普遍反映是,每个人都有责任挣扎而没有权利抱怨,因为其他人的境遇可能更差。
  这种在逆境中缄默隐忍的勇气,便是备受日本人尊崇的“我慢”(Gaman)。
  日本著名思想家新渡户稻造在其名著《武士道》中说,“勇”是“坚忍不拔的精神”;“真正勇敢的人”应该是“面对危险或死亡的威胁也不失去沉着的人”,“地震也不能撼动他”。与此相关的一个故事是,1486年,江户城的创建者太田道灌遇刺。刺客在将长矛刺进太田的身体时,忽然想到太田酷爱诗歌,于是便吟出一句“唯有此时应珍惜生命”。奄奄一息的太田听罢,从容地接答了下句“除非早已将生命置之度外”,然后气绝身亡。
  “我慢”之勇,则似乎比新渡户所说的“坚忍”和“沉着”还多几分顽强与自尊,以此使人承受那些看起来无法承受的事物。
  1923年,发生在东京、横滨地区的关东大地震造成20余万人伤亡和超过30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不少人曾就此认为,此后的日本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将因天灾衰落,然而日本史和世界史证明并非如此。
  这次如何?
  无论怎样,日本人内心深藏的民族文化,势必会让他们面对灾难时,具有一些别样气质。
  

  

  

  

 
编辑:
来源:小康杂志
发布时间:2011-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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