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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十年，一不小心已过十之七八。细想起来，行生活之路的每一步，每一刻，均感受颇异。一般而言，使人感触最深，感慨最多的，是从学生变为职工、干部，从工作岗位退而休养这两段时光。 退休时感觉最明显的则是冷暖的变化。过去听别人谈起这种变化，我大多堂而皇之地说：不一定是这样，正确对待吧！如今自己从岗位上退下来，才有了切肤之感。 半年多，细细体味这种冷暖的变化，感到其中颇多讲究，很难一概而论。 在岗位上时，或处理文件，或研究问题，或开会讨论……日程表上满满登登，一天到晚来去匆匆。有时甚至吃饭都成了负担。工作上热，一件一件见成了堆；身体热，不时挥汗如雨；心里热，充实而有成就感。退下来真凉了！工作上凉，就像一本书上所写的：走到办公桌前看看，桌上无待批的文件；到电话机边转转，久久没有铃响；去门后走走，没有敲门声…… 其实，这是“退休”二字的应有之义。如果退了，仍是文件成堆，电话不断，谈话者接踵，那么你怎么“休”呢？这样的凉应视为正常。否则，有可能你已经越位了。 当然，在炎炎烈日下，骤入冰室，容易凉热不调，添生疾病。不可突然闲而无事，或干点社会工作，或翻上自己爱看、想看而过去无暇打开的书，或写点什么，或练点书画、太极拳之类……只要有事干，就不易感到身冷心凉。不过，找点事干时不可忘记你已退休。如果退了仍抓着岗位上的事，这件不放，那个照旧，那么，是太留恋那个位子，说的重些是不识进退。静心想想，再让你干上二年又如何？早晚有退的那一天。 友人聚会，谈及退下来后的冷暖变化，最感慨的是世态炎凉。何见炎凉呢？一曰：过去来往不断的人，罕有往来了；有人昔日一谈个把钟头仍嫌仓促，而今不足一刻已有点无话可说了；当初常常他人找你，今日时时得你找他人了…… 此景此情，人际气候的确有了变化。但细细品来，这与通常所言的“世态炎凉”仍有所不同。昔日，有些人是你单位上的上司或下属，不断有工作要布置给你，或遇事要请你拿主意，自然往来频繁。即使是外单位的相识，因都在岗上，或彼此传递信息，或相互有事要办，或要互通有无，自然也就不时见面，电话频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大多因事而起。昔日有做不完的事情，也就有说不完的话。而今聊聊家事，谈谈市井新事，谈谈天晴天阴，若再没完没了，恐怕大家都会烦吧！试想自己在岗之日，对一些已退下来的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感情依旧，常常挂念。可比都在岗时，联系毕竟少多了。诸君恐怕不会因此承认自己是势利之徒吧！ 至于谁找谁，是因情势所变而致。你在岗位上，能替人办事，能解决问题，求你的诸君当然要找上门来。如今情势已异，我们都是食人间烟火的凡人，大多摆不脱“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俗咒。反之，今天自己有事要办，而能办此实事的又大多在岗位上，自然就时时得找他人了。如是往复，大多数人都陷入这种角色转换的轮回，岂不自然么？ 如是说来，世人所说的“世态炎凉”岂非子虚乌有么？不然，确有些人，你在台上时，好话惟恐说得少，连你身上的虱子都被说成双眼皮的，处处看你的眼色，遇事他为你想得比你自己都周到。你下了台，他不但离你而去，而且惟恐坏话说得不尽，甚至指鹿为马，给你网罗一堆不是，本来于理于情该办的事，到了他那儿一概难以通过。炎凉之别，势同冰火。 对于这种人，你可以感慨，可以不齿，但大可不必伤心伤肝。这种人虽少，古来有之，如人间的小偷小摸，虽为众人所恨，仍不绝于世；又如生活中的蚊虫、虱蚤之类，人皆曰可杀，可它们仍逐人繁衍。 在下看来，人际间冷暖的变化，有需提高道德境界，使之更趋情理的一面，也有其自然的一面。对于退下来的人而言，对自然的一面还应看得更多些。无炎凉则无四季，暖春不因期之而早临，寒冬不缘恶之而不至。见身边有同志，退下来不久便疾病缠身，在下以为，不适炎凉之变，恐怕是一大原因。吾常告诫自己，平心处事，热忱待人，淡泊名利，随冷暖变化而及时增减衣被，定会有健康的身心、愉快的晚年。
《小康》2004年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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