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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07月《小康》
  栏目:生活
垂钓的三重境界

★文 /李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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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般人印象中,盛唐的名臣魏征大概只知整天规劝皇帝“忧劳兴国、逸豫亡身”什么的。其实,魏征并非真的不通俗世的闲情,他也曾在《谏太宗十思疏》说到:"......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是啊,久居官场,终日公务缠身,怎能不“劳神苦思”呢?那么,是时候放下繁忙的工作,拿起钓竿,到幽静的河边享受钓趣了!

  ——依茸茸青山,傍一泓碧水,把纤竿,挂银丝,浮漂轻点,手腕微抖,遛鱼,摘钩,上饵,抛投,周而复始,此乐何极?这时候,心静如水,没有了"忧谗畏饥,满目萧然"的悲哀;没有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愁苦;更没有了"微斯人,吾谁与归?"的慨叹与孤独......

  垂钓,玩的是闲逸。古代隐士或仕途中人官场失意后,放浪形骸,足迹江湖,爱的就是鱼儿顺水逐浪无牵无挂,从而悟出生命的真谛。唐人张志和,唐肃宗时侍诏翰林。其人最喜垂钓,自称烟波钓徒。有《渔歌子》词五首,传到日本,当时的嵯峨天皇步韵唱和也拟作五首,一时传为美谈。

  《渔歌子》其一曰:"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写的是江南水乡春汛时节微风细雨里垂钓的悠然自得。但在风雨中伫立,雨水内渗,从脖子直流到脚底,冰凉冰凉的,那味儿无论如何是不好受的。善于垂钓的人,是很讲究钓鱼的地点、季节和分辩一天的时辰的。这里学问大着呢!

  清代水师提督彭玉麟一生戎马倥偬,犹不忘垂钓之乐。他亲手总结的垂钓心得,姑且抄在这里:钓鱼钓鱼,心神专一。春钓浅滩,夏钓树荫,秋钓坑潭,冬钓朝阳。春钓深,冬钓清,夏池秋水黑阴阴。春钓雨雾夏钓早,秋钓黄昏冬钓草。深水钓鱼,浅水钓渊,雨季鱼靠边。鱼儿顶浪游,钓鱼迎浪口。钓翁钓翁,莫钓南风。西风要到酉,钓鱼切勿守,轻提慢慢动,鱼儿上钩勤。水下小鱼多,大鱼不在窝。

  词意简洁明了,无须解释,如果有心真的不妨一试。可惜世人多为名利所累,恐怕难以体验其中之趣吧。其实在历史上,垂钓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一种林泉隐逸的象征:

  公元前的某个世纪,80多岁的吕望站在渭水边用直钩钓鱼,开了“隐钓”之先河。西风啸啸,银须白发的姜太公手执竹枝钓竿,他在等候时机, “不钓鱼虾只钓龙”。——自遇到周文王,他就抛下钓竿,辅佐周天子打败纣王去了。

  庄子却不同。庄子也在濮水之畔举竿垂钓过,其时,楚国国君派大夫前来诚意邀请过,“愿以境内累焉。”可庄周却不为所动,“举竿不顾”,他心里想的是“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钩,期年不得鱼。”神乎其技矣。庄子钓的是一种精神,他无官一身轻,超凡脱俗地做他的《逍遥游》。

  “渭水钓利、富春钓名”,清溪垂钓者,最风光不过的要数严子陵了。严子陵何许人也?史载,他与后来成为汉光武帝的刘秀少时同游学。这两人的关系“铁”得真是叫人羡慕,据说,光武帝即位后,还曾与严子陵同榻,而这个姓严的竟敢将臭脚丫子伸到皇帝的肚皮上。要是换了今天,这样的关系在某些人的眼里可是难得的资本哦,别说跑项目,少说也能拿到大把大把的批条。可这位严子陵却偏偏要跑到富春江边去钓鱼讨生活。中学时读吴均的《与宋元思书》,开篇就邀风景入尺牍,“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天下独绝”,大概就是因了这“天下独绝”,严子陵才隐居垂钓此间吧。

  到了唐朝,柳宗元贬官为永州司马,一日早晨,到湘江旁取水,看见钓鱼的人,便久久凝视挥笔成句:"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这里,没有了功名利禄的羁绊,这里,没有了忧谗畏讥的心机。

  近人用现代诗写垂钓心情的作品也很多。记得有这样一首,可惜作者的名字记不得了:"钓鱼竿一节一节加起来很长/红渔线坠入藻草水都很清/躺在每个太阳日的野柳下自由地放线/每次夜幕降下都背着空鱼篓归来慢步悠悠/垂钓的日子一天一天加起来很短。"诗意虽然平实老气了一些,但也不失是写实垂钓的一首好诗。

  曾有钓中高手曾把钓鱼分为三重境界:

  一重境界,初进门槛,急于求成,想有所为,不知何为。当你第一次持竿钓上鱼的时候,你的求钓欲望是十分强烈的,急于置全钓具,什么钓法都想学,什么鱼都想钓,什么水域都想钓,什么时间都想钓。急于求成,患得患失。见钓友上鱼快又多,自己钓不着鱼时,急躁不安,没有耐心,往往一天下来毫无收获,最后心浮气躁。在这个时候,一般钓鱼人和真正的钓鱼人就有了分野,有些人经常钓不到鱼,就休竿不钓了,真正的钓鱼人这时候就锲而不舍地继续往前走。

  迈过了第一重境界,你的钓鱼技巧已经日臻成熟。在几年的垂钓活动中,你磨练了耐性和意志,心理素质也有所提高,能情绪稳定坐下垂钓了。此时,你的钓技也有了提高,学会了怎样找钓点,怎样巧用诱饵、钓饵,怎样识别鱼星,辨别鱼咬钩的情况,什么时候该提竿,才能比较稳妥、准确地提鱼上岸。你终于总结出了一套钓鱼心得。这时候你就会像痴情的恋人那样,周周钓鱼不止,钓了白天还想夜钓,痴迷于钓事,见了同道乐侃钓经。这时候你是五分清醒五分迷,不像过去那样急,也不像以后那样稳。

  三重境界,钓鱼之意不在鱼。走过相对漫长的第二重境界,那就是你梦醒时分。你为一个"钓"字忙碌了若许年,你得到了什么,你失去了什么,答案或许各人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为钓鱼付出的是无怨无悔,在钓鱼中得到的是修心养性。背对红尘,了却名利的枷锁,眼观碧波,彻悟了大自然的妙趣。这时候,你还在钓,但钓的不是鱼,而是清心寡欲,心静如水。到了水边,你不争不抢,专找僻静处下竿,日夕时你提起鱼杆,有鱼你一笑了之,无鱼你一笑了之,听见钓友争长论短,你也一笑了之。有时候,甚至不拿钓竿,信步到水边转一转,看一看,也就有了钓的乐趣。这就是所谓不钓而钓。

  这第三重境界,很有点像道家老庄提倡的“大道无为”、“无为而治”的思想。无为,并不是指终日无所事事,它所指的乃是不妄为、不乱为,对为政者而言,就是不用权力去干预人民的生活。故而到了这一步,魏征所担心的“亏无为之大道”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为政者也可以逸豫不致亡身了。


《小康》2004年第07期

 
编辑:相遇
来源:小康杂志
发布时间:2004-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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